繁
日本Expo2025，感受这场传统世博会在新时代背景下的转型，并尝试将其与同步推出的虚拟展馆进行对比。这不仅是一场科技与文化的盛宴，更是一次关于"人如何连接"的深刻反思。Expo2025是一场将历史悠久的世界博览会概念带入当代的作品。自19世纪末以来，世界博览会一直是国家和企业展示实力与科技进步的重要舞台。它融合了软性政治宣传与科技展览的元素，参观者会看到阿童木探索iPCS细胞与未来医疗，星形吉祥物歌颂"自由之地"美国（以及AI），甚至还能在一个展位里体验《怪物猎人》的XR展示。这些活动的历史意义不可小觑。法国为1889年世博会建造了埃菲尔铁塔；其他博览会则见证了摩天轮和移动电话的首次公开亮相。简而言之，这些活动不仅反映了当下世界的面貌，也展示了人类对未来的想象。Expo2025在2018年赢得举办权后，便开始筹备。而真正动工建设时，却正值新冠疫情肆虐和元宇宙热潮兴起之时。早在疫情爆发前，日本就为Expo2025设定了"设计我们生活的未来社会"的主题。人们探讨如何构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社会，在这个社会中，人类既能重新思考当前的生活方式，又能保持繁荣发展的潜力？官方宣传材料反复强调，这将是"未来社会的实验室"，是一个专注于拯救、赋能和连接人类的实验平台。如果是在2020年封锁期间构思这样一个大型展示项目，为什么不设想一个"虚拟世博会"呢？在线下，所有人都可以前往日本大阪亲自参观Expo2025；而对于无法亲临现场的人们来说，这也将是有史以来首个通过网络全球开放的虚拟世博会，让各国和企业足不出户就能在全球舞台上展示自己。考虑到日本许多活动至今仍在拥抱虚拟社区，这种虚拟世博会的概念并非过时产物，也不落后于日本其他组织的努力。线上交流和活动并没有随着解封而消失--大家仍在使用Zoom，东京电玩展也在恢复线下举办的同时继续保留其虚拟版本。不同的是，如今人们更渴望面对面的互动和真实的乐趣，而不是一直盯着屏幕。如果这个名为"VirtualExpo:YumeshimaIslandsintheSky"（以大阪人工岛Yumeshima命名）的虚拟展馆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取得成功，它就必须提供一种现实中难以实现的独特体验，哪怕是在实体展会上也是如此。虚拟展馆的技术支持与初步印象虚拟展馆支持手机、PC和VR设备访问。当有人正式参观前几天提前进入系统时，第一印象相当不错。它远不止是一个普通的VRChat场景，而是一个独立的免费应用程序，内容丰富到足以被称为一款完整的游戏，而非附属体验。登录Expo账号后，用户首先会进入一个角色创建界面。虽然面部样式、服装、发型、发色和肤色选择有限，但依然提供了足够的个性化空间。接着他们会被投放到应用的主广场，在那里可以遇见可爱的虚拟角色Soramin，然后开始自由探索整个展馆。令人惊喜的是，这里并不是一个静态的空间。虚拟展馆的日程安排与现实中的世博会同步进行。如果现实中正在举行某个国家日，虚拟世界也会挂满对应的国旗。作为一个面向全球观众的世博会，它还内置了多语言语音和文字聊天翻译功能，让人们能轻松与来自世界各地的玩家交流。从纸面描述和初次启动应用的体验来看，它确实像是一场真实而独特的虚拟活动，充满了各种可做之事和可供探索的展馆。然而，当深入了解后，会发现一些问题。"合同式参与"现象与展馆局限这个虚拟展馆给人一种"合同义务"的感觉，明显可以看出很多国家只是被迫参与，后来才意识到虚拟部分并非优先事项。每个虚拟岛屿上都设有几个展馆和虚拟体验区，鼓励玩家步行探索。Soramin和世博会的官方吉祥物MyakuMyaku会在开放区域进行一些可爱的互动活动，让整个环境显得更加生动。有些还会赠送表情动作或新服饰。这些虚拟岛屿几乎完全按照实际展馆的布局1:1复刻，这对从虚拟转现实参观的人来说非常有帮助。事实上，有人在虚拟展馆中逛了一圈后，形成了清晰的心理地图，当他几天后亲自前往大阪参展时，这个心理地图真的帮到了他--因为现实中的Expo并不容易导航，甚至在他待了整整10小时之后，仍然发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新展馆。然而，展馆本身的体验可以说是参差不齐。许多展馆根本就是"空壳"，玩家加载了半天，结果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墙上贴着一张模糊的展馆效果图和一段文字介绍--而这正是实体展馆中实际展出的内容。虽然每个虚拟展馆的外观都高度还原了现实中的建筑，看起来极具吸引力，但大量展馆只是套用了一个模板化的结构。在大约40个虚拟展馆中，超过50%都是这种复制粘贴式的展示方式。这就像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去参加一场派对，却在即将进门时发现门被锁上了。当然，也有一些国家尝试做出一些特色内容。例如莫桑比克展馆就设计了一段导览式体验，展示了该国的文化与发展，并配有高质量的照片和演讲音频。离开时还能获得一套专属服饰作为奖励。不过，这类展馆也暴露了另一个问题：它们往往依赖YouTube视频来呈现无法通过简单3D模型或文本框表达的内容，而这些视频在应用中运行得并不稳定。少数展馆真正拥抱虚拟媒介也有少数展馆真正理解了虚拟空间的可能性，并在此基础上打造了与现实展馆主题一致但形式新颖的体验。在Expo2025的众多国家与企业展馆之外，还有六个"特别展馆"（SignaturePavilions），由日本各地的艺术家与教授主导设计，旨在挑战博览会主题，并展现他们的创意理念。例如：石黑浩教授（IshiguroHiroshi）探索了生命的未来；内井昭仁艺术家（OchiaiYoichi）则通过一项实验性展示质疑数字技术下的人性本质：系统会扫描参观者并生成高精度的数字化分身，供人交流互动，从而提出一个问题--在AI和数字化时代，我们如何识别并保留"人性"。但在虚拟展馆中，这项核心功能无法实现。于是他们转而设计了一种令人眩晕的体验，试图重现那种让人迷失自我、反思身份的氛围。虽然结构混乱且略显恐怖，但它确实传达了原本意图。像这样的展馆，或是松下展馆将儿童绘画变成动态作品的创意展示，才真正体现了虚拟展馆应有的潜力。遗憾的是，大多数展馆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努力。如今的VirtualExpo更像是一个充满破碎梦想的空间，甚至没有承诺中那些可以一起交流的参观者，使得整个体验显得格外冷清。特别讲座直播：唯一的亮点之一一个值得一提的优点是，用户可以在虚拟展馆中观看现实中正在进行的专题讲座直播。为了配合博览会的主题与各国国家日活动，主办方偶尔会邀请嘉宾讨论可持续发展、社会责任等议题，比如地震后社区重建、水资源保护等。可以在虚拟展馆中观看这些直播，尽管它们本质上只是YouTube直播流，甚至可以直接通过网页观看，无需进入应用。理想很美好，现实仍不足让无法亲临大阪的观众也能在线参与世博会的想法是美好的，加上虚拟角色定制与社交功能的设计，似乎能带来一种独特的沉浸感。但在现实中，很多展馆提供的只是空房间或YouTube视频，远远谈不上是一场"世界博览会"的体验。事实上，在亲身参观完实体世博会之后，有人更加坚定地认为，这个VirtualExpo展示了当前元宇宙愿景中最根本的问题之一。即便这个应用能完美还原博览会的虚拟形态，它仍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人类之间那种自发性的连接与探索，目前还无法通过虚拟手段复现--而且也许永远都无法完全复制。但这也没关系。实体展会的魅力：无法替代的真实瞬间记得那是一个温暖多云的星期四，有人满怀期待地前往Expo2025。为了不错过任何精彩，他提前做了详尽的研究，列出了必看展馆清单，甚至还预约了一些需要提前登记的场馆。法国有经典艺术展，波兰带来了肖邦音乐表演，当天还有一个太鼓节仅限那天举办！当时他真的很兴奋！然而几乎一到现场，他的计划就被打乱了，只剩下几个提前预约的展馆。但正是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让他度过了更有意义的一天。最大的快乐往往来自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他在等待第一个预约的间隙，无意间走进了马来西亚展馆。入口处的小平台上，几位舞者正在表演传统的马来舞蹈，动作优雅流畅，男女舞者之间的互动充满趣味。虽然他对这一领域并非专家，但那种从脚跟到脚尖轻盈跳跃的动作，真的令人着迷。演出快结束时，舞者们冲进人群，把他和其他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拉上舞台一起跳舞。短短五分钟里，大家一起学习基本舞步，模仿他们的动作，最后全场欢呼雀跃，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人们相互拥抱、鼓掌，因为他们刚刚以陌生人的身份共同完成了一场即兴共舞。虚拟体验的局限：无法复制的"偶然"虚拟世博会即使做到极致，也只是开发者所能设想和编程进去的内容。用户依然只能在设定好的范围内进行互动，无法真正自由发挥。他会开始以任务清单的方式看待展馆，而不是出于兴趣去探索。VirtualExpo甚至鼓励这种行为，因为它承诺完成所有展馆浏览后会有奖励。只有亲身经历实体展会，他才真正了解了一些之前知之甚少的国家，也收获了许多本不可能拥有的体验。在Expo2025，他吃了正宗非洲咖喱，还在排队时与一位陌生人聊起了彼此的生活故事。而在VirtualExpo中，他只是坐"太空列车"看一堆AI宣传片，还收到了NFT铸造邀请。技术不能取代人性的本质有人喜欢VR，也相信它能在某些方面超越传统媒介。但技术永远无法取代让我们成为"人类"的那些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偶遇的微笑，一次被人拉去跳舞的手感。科技可以增强生活体验，但如果用AI聊天机器人代替友谊，用虚拟聚会代替真实见面，那么所失去的，恰恰是人性中最宝贵的部分：那种不可预测、无法编程的随机性。是否有一天，某个平台能捕捉到我们在街头漫步、向他人微笑时那种自发的情感联结？能否再现当别人拉着你的手带你跳舞时，指尖的触感？也许可以，但现在还做不到。如果我们继续沿着当前这条名为"元宇宙"的道路走下去，也许永远也无法做到。VirtualExpo无法复制真实的喜悦，因为真正的喜悦和意外，从来不在计划之中。
